小满刚过,朝中来了个稀客。
说是稀客,其实是闭关两年多的钦天监监正宋知着出关。
一出关便带来了称得上是惊雷的消息:大酉国东方有紫微星初升。
宗明修一听便黑了脸,谁不知东边正是因乾越国侵犯我国土,而派了二皇子替自己亲征。
这宋知着两年多不见人影,一出来就添乱。
但愤怒归愤怒,皇帝倒还不至于昏聩到一气之下斩了那人脑袋。只得将此事压在心底,不露声色。
温衾听说皇帝几乎每日都要召见宋知着,想必定是在询问究竟如何破解,压下这颗令人不悦的紫微星。
这样利好康家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燕州的大街小巷,但传到康老太爷耳朵后,他却罕见地动怒,甚至还要求康子儒告病在家,躲避一段时日。
近来温衾与康家交手打得正火热,好不容易得到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消息,康子儒又如何听得进去?老太爷的话他没放在心上,权当他年事已高,看不清当前形势,老糊涂罢了。
许多耐不住性子的臣子,私下到康子儒府上送礼示好,这其中就不乏曾站在温衾这边的、所谓阉党。
秦义最近奉命在查陆孝邓智被害的案子,可他越查越发现有不对之处,除了邓智身死,连他平日里较为亲信的几个手下,有几人不见踪迹,不论他如何找寻,也音讯全无。
这定是针对绣衣使的阴谋,但纵观整个大酉,不可能还有比绣衣使还要严苛残酷的杀手组织。
难道……
很快,秦义的想法就得到了证实,因为陆孝醒了。
“义父……是孩儿不好……”躺在床上的人虚弱到连说话都在颤抖,从来都是沉稳坚毅的陆孝,何曾有过这样一面?
温衾眉头紧锁,坐在他床前,藏在衣袍底下的手紧紧攥着,想缓解心头的疼痛。
“究竟何人将你们重伤至此?”秦义站在温衾身后,微弓着身子,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。
陆孝缓慢转动头颅,见屋里只有温衾和秦义二人,挣扎着想要坐起,温衾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动作,安抚道:“孝儿莫动,好生养着,万事有我。”
万事有我。陆孝呼吸一滞,眼眶瞬时就红了个透,许是伤病的影响,原本他人觉得多少有些粗笨迟钝的陆孝,竟变得这样柔软脆弱。
“义父、秦哥,是我,是我没护住邓哥,是我……”他哽咽道,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,隐进发丝,那深潭似的黑眸也如雨落湖面,变得浑浊不堪。
“乾越国细作混入大酉,在燕郊与我们交手。我与邓哥拼死搏斗才逃出,可邓哥伤得太重,我只带的回他的身体,却带不回他的命……”陆孝说不下去,瘦削的面孔布满自责和悔恨,“若不是我笨手笨脚,邓哥也不会……”
“好了,不必再说。”温衾打断他的话,也不愿再听下去,他俯身将陆孝脸上的泪痕仔细擦掉,又替他掖好被角,最后起身对秦义递了个眼神,才又回身对着陆孝。
“孝儿只管安心养伤,其他的事,不必再多挂怀。智儿的死你也无需自责,你莫忘了,入了绣衣使,总会有这样一天。”温衾说话时眼神冷得吓人,但也只是片刻,他望向陆孝时,又多了一丝怜惜。
二人又劝慰陆孝一番便离去,陆孝长舒一口气,伸出手在眼前细细端详,目光又游移至精美的床幔和衾被。良久,他忽然扯起嘴角,无声狂笑。
果然,上天也肯垂怜于我,这回,是我赌对了。
压倒温衾的最后一根稻草,便是陆孝醒来的这番话语。
乾越国突然侵犯大酉边境其实是温衾的主意,先前乾越国内势力较弱的裴悯一方向大酉发过示好的信函,恰巧被温衾的人拦截。他将计就计,假借皇子名义,与裴悯合作,让他里应外合。
可裴悯竟敢私自向大酉输送密探,看来还是小瞧了这厮。温衾多少有些后悔,自诩能够拿捏别人,却未成想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。
只是一步棋走错,差点把陆孝害死,这样的失误,是温衾万万不能承受的。
二皇子还活着,康氏仍风光无限。半道还冒出个宋知着,就差点名说宗文景是大酉未来的帝王了。
还好皇帝与温衾一样,都不愿让皇位落于康氏之手。
于是他更加激进,更加狠毒,甚至不惜以身入局。
“温衾!”从前厅里飞扑出来的男人是户部官员,他满身的泥泞也无暇顾及,只紧张地盯着站在自家院里的阉臣温衾。
温衾手里提着个人,是这官员的庶子。那孩子十来岁,哪见过这场面,温衾不过吓唬他两下,便昏了过去。
“你意欲何为?不要以为这样威胁本官,本官就会与你同流合污!”那官员强撑着精神,指着温衾破口大骂,“谁不知你仰仗圣上恩泽胡作非为,如今竟胆大包天,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本官的府邸,做这些腌臜事!康大人向来公正清廉,你……”
话未说完,温衾“啧”了一声,拽过脚边软烂如泥的孩子。眨眼间手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