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着龙袍,坐于龙辇之中,他高傲地抬着下巴,手置于膝上,大刀阔斧地坐着,巡视前方,得意洋洋。
皇后坐在另一侧,着华服,戴凤冠,她看着前方大路,神色如常。
“皇后。”晏端伸出手来,拍了拍她的手背,爽朗笑道:“一会儿到了猎场,朕可就等着你大展身手,一展飒爽英姿!”
卞持盈微微一笑,没有说话。
她无视手背上的手掌,侧目看着大路两边的郁郁葱葱,一时有些恍惚。
快要立夏了,真快啊。
猎场占地甚广,景色宜人。早有官员安排好一切,只待帝后到来。
卞持盈和晏端的院落相隔不远,中间只有一座总院,此处是用来议事之地。
此次春蒐,估摸着要在皇家园林待上几日。
各家官员携家眷入住安排好的院落,收拾行囊,整备仪容。
黎慈乃孤家寡人一个,没什么好整理的,吩咐随从过后,他便准备去寻同僚。
走过一道月洞门,黎慈碰见了宗非。
他与宗非并不相熟,朝对方颔首致意后,便要错身离去。
“黎侍郎。”宗非突然开口叫住他。
黎慈回首看他,见他意味深长道:“早闻黎侍郎擅骑射,今日我可是要一饱眼福。”
黎慈只当他在客套,便拱手行礼:“过奖。”
宗非看着他就来气,便哼了一声,重重拂袖而去,只余黎慈在原地,摸不着头脑。
到底是不是在客套?
黎慈不解,却也没放在心上,只摇摇头失笑离去。
卞持盈看着镜中的自己,沉吟片刻后,朝镜中的迟月道:“盯紧宗非。”
迟月放下梳篦,点点头:“殿下放心。”
她抿抿唇:“说不定陛下会在猎场动手,殿下……”
“殿下,国公夫人携国公府姑娘求见。”仆从打断了迟月的话。
迟月没再开口,只退至一旁。
卞持盈看着镜台上的梳篦:“请。”
崔夫人进了屋来,她看着坐在镜边的女儿,神色复杂:“皎皎。”
皇后回眸看她:“母亲。”
后边儿的卞知盈垂眸唤道:“长姐。”
皇后起身来,她紧了紧窄袖:“坐吧。”
卞持盈位于高位,崔夫人坐在左侧首位,卞知盈坐在她下方。
“母亲是为了叔父一事来的吧?”卞持盈语气很淡,完全没有与家人见面的欣喜。
崔夫人有些尴尬:“却也不是全然为了这事,我们许久不见了,心里怪想的,所以……所以就来见见你。”
“知盈也总是念着你。”
卞持盈看向卞知盈:“小妹近来可好?我听说母亲在为你说亲,可有心仪的人?”
卞知盈往上看去,语调清晰,不含情绪,但显疏远:“近来一切都好,多谢长姐挂念。至于亲事,我早已没什么念头,全凭长辈做主。”
崔夫人轻咳了一声,她看着卞持盈,慢慢说道:“皎皎,你叔父那边……可还有法子斡旋?若真禁闭半年,半年之后,朝中恐怕没有他的立锥之地。”
“路是叔父自个儿选的。”卞持盈道:“他不肯受杖刑,便只能如此。”
“长姐实在狠心。”卞知盈忍不住开口道:“叔父哪里能受得住杖刑?他年纪也大了,几个板子下去还不知会成什么样!”
屋子里的气氛霎时变得凝滞起来。
崔夫人脸色微白,嘴唇颤抖着,却是说不出话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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貌合神离
◎晏端不悔,他是天子,是皇帝,他是天下之主◎
“小妹这是在怪我?”皇后轻轻一笑:“到底是怪我没有保住叔父,还在怪其他?”
“知盈!”崔夫人扭头瞪她:“你懂什么!即便你叔父受了杖刑,你长姐也会上下打点一番,也会护着他,让他少受些皮肉之苦的!受过杖刑,休养几日便无大碍,可重回工部任职。对你叔父,你长姐还是费了心思的。”
卞持盈挑眉,没想到她竟然知道里头原委。
崔夫人对朝中之事一知半解,她此番话,想必是从其丈夫、卞持盈父亲卞允康口中得知的。
训斥完小女儿后,崔夫人又看向坐在上方的大女儿,勉强笑道:“知盈年幼,你莫计较。”
“我们都知道,你为了你叔父也费了不少心思,可怪就怪他运气不好,被人抓住了把柄。”
她耷拉着眉眼,哀哀叹了口气:“你父亲为了此事都吃不下饭,到底是兄弟,哪里能不愁。”
卞持盈沉默片刻,才徐徐开口:“运气不好?依您的意思,叔父宠妾灭妻,也是因着运气不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