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季同垂手立在阳光里,腮颊晒得滚烫。黎英睿的嘲讽还回荡在屋子里,一句一句,万箭攒心。
他以为早有准备,没想到终究是高估了自己。
黎建鸣风流史的票据。黎英睿冰冷鄙夷的话语。丁凯复阴鸷的警告。余远洲绝望的怒吼。冯康勒索去的五十万块。
一层又一层地压下来,直要把他脊背压断。
他急急地喘息了两声,打了个摆子,重重跌倒在地。
地板被晒得滚烫,眼泪却是冰凉的。他就这样面朝下直挺挺地趴着,直到房间里黑透了,才晃晃悠悠坐起来。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仰头呆了一会儿。
钟表上的时针划过夜晚的八点半。
他拄着膝盖站起身,拎起沙发旁边的帆布包挎到肩上,拧开门走了。
乔季同从窗口接过车票,坐上连夜的大巴。车上的座位空着一半,车厢里寂静一片。从这里到老家的小镇要跑十来个小时,明天下午才能到。他放倒椅背,却没有丝毫睡意。
夜晚的高速公路漆黑一片,只能听到丝丝细雨拍打玻璃的声音。从淡蓝色的硬窗帘缝隙里,乔季同能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。
他就这么无声地跟自己对视,交谈,甚至是争吵。
可无论理智怎么分析,他的心却一句劝也不肯听,只是不停地呼唤着一个人名。
这个人给他温暖,给他快乐,给他的世界镀上一层绚烂的光影。
乔季同站在乔琴家的楼下,仰头往上望了望。时隔八年,这里比记忆中更老旧,更破败。6层高的老房子,一排排地杵在昏昏暮色里,像是陈年的火柴盒子。
乔季同深呼吸了一口气,迈进了楼洞。
楼道里堆满了杂物。自行车,拖把,纸壳箱,腌咸菜的缸。也分不清是谁家的,破烂糟糟地堆了一地。走到四楼,乔季同又是望着那扇铁门很久。
门两侧贴着粘金粉的红春联:丁财兴旺平安宅,好年好景富贵家。中央的福被扣了个洞,露出猫眼。
乔季同此刻看着这幅对联,只觉得气血翻涌,喉头发腥。好一个丁财兴旺,好一个富贵人家。靠卖他兴旺,靠勒索富贵!
他压住心头喷薄而出的愤怒,敲响了门。
门后响起了脚步声,是乔琴的声音。“谁呀?”
乔季同往旁边错开一步,沉声道:“快递。”
乔琴不疑有他,开了门,在看到乔季同的一刹那,作势就要关门。乔季同早有预料似的,一把扒住了。
他手劲不小,这一下不但没让乔琴把门关上,反而把门拉得更开。他另一只手把乔琴往后一推,鞋都没脱就迈了进来,大步往屋里走。
冯康正在吃饭,看到乔季同气势汹汹地进来,也愣住了。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,嗤笑道:“呦呵,二椅子来了?”
乔季同在厨房门口站定:“钱还回去。”
冯康拿筷子尖指着乔季同鼻子: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配来跟我吆五喝六?”
乔季同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度:“你这是敲诈勒索。想坐牢吗?!”
“我呸!”冯康把筷子往乔季同身上一扔,“那你去告我啊?你卖屁股的钱我不嫌脏就算给你脸!你以为我怕啊?我手里还有备份儿呢,你今天去告,我明天就他妈印个一千张去那小子学校扬!”
乔季同定定地看着冯康,眼白上爬满鲜红的蛛网。
“你敢。”
“不敢?我告诉你,别说他们家这么有钱那么有钱,这东西放我手里,就都得给我点头哈腰!麻痹的二椅子假娘们,狗艹出来的烂玩意”
这污言秽语,气得乔季同浑身直抖。他暴怒而起,上去对着冯康的脸猛挥了一拳。冯康没想到乔季同会动手,直接被打翻在地,脑袋磕到桌角,半天都没爬起来。
乔琴惊呼一声,上来拉乔季同。乔季同使劲甩肩膀要把她挣开。趁着乔季同和乔琴撕扯的功夫,冯康爬了起来。从桌上抄起装扇贝的瓷盘子,冲着乔季同掷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