靳樨沉默了一会,才道:“那么殿下查出了什么。”
“当日那名庸国武士,姓栾,名响,是传说中蝉夫子的弟子。”太子懋说,“据说蝉夫子当世有三位弟子,我亦不知其余两位又身在何处。栾响武功高强,即便能与……央夫人持平,也不该会走向四人皆死的结局,于此,我父亦讳莫如深,无从探知,于是我开始与庸王通信。”
太子懋接着说:“如今的庸王祭闻,与我父年岁相仿。听闻我父重病,他也有所感慨,想必天下英杰皆会彼此相惜。”
“庸王说了什么?”
太子懋道:“庸王说当时他确定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在无棣关,且庸国已经对此有所探知。”
闻言,靳樨的神色终于大变,不由问:“……是谁?”
太子懋却摇了摇头,唇角勾出一抹略显残忍的笑容:“庸王说若要得此消息,须得要一人的头颅来换。”
靳樨:“……”
“我不必说你也能猜得到。”太子懋笑道,“哥与阿栊皆是央夫人后裔。因哥当年杀退庸军,故而哥最好,若肜不舍,阿栊也可勉强可替。为此,庸王愿拿无棣关外三城相换,密信已在我的案头。”
靳樨摁捺不住怒气,怒道:“殿下!”
“哥你担心什么。”太子懋哈哈大笑,拍拍靳樨的肩膀,说,“且不说无棣关那三城没有防备难以长守,便是没有这份赠礼,也断没有因亡者而连累生者的道。无论是大父、父亲,还是伯父、大哥,都是这么想的。”
太子懋在血腥气的包围下走回东宫,一步一个未干涸的血脚印。
靳樨回府时一言不发,身上的血气把夏山险些吓晕,胆战心惊的一句话也不敢说,靳樨迈过门槛,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,冷声吩咐夏山取水和新衣来,夏山忙应“好”。
脱完外袍、中衣,靳樨又将靴子踢了,就着冷水快速地清洗身体。
这时门一开,靳樨没回头:“放外头。”
屏风外说:“怎么不叫烧水?”
靳樨动作一滞,接着狠狠地摁了一下眉心,道:“怎么还没有睡?”
“这样冷,你还用冷水洗。”漆汩把衣服搭在架子上方便靳樨取,自己则站在屏风外。
“烧水太慢了。”靳樨答。
“听说太子遇刺了?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肯定累了。”漆汩说,“我叫夏山煎了定神汤,你喝了再睡吧。”
一只强健的胳膊伸出屏风外,取走衣衫。
少顷后,靳樨着衣衫走出来,眉宇间仍有未消的担忧,尽管已经习惯了终年都穿薄些,但仍然披上了漆汩特地取来的裘衣。
漆汩没问,只见靳樨又叫了一声夏山,道:“今日换下来的不必洗,都烧了吧。”
夏山:“?”
夏山看着地上那套那么精致的暗红锦袍,咂舌不已,觑了一眼漆汩,漆汩使眼色叫他听命,夏山只得应了,又说:“阿七大人叫煎的定神汤已经放在桌上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靳樨平静不少,“麻烦你熬到现在,去睡吧。”
夏山应了,接着合上门。
寝屋里萦绕着定神汤苦而不涩的香气,漆汩等靳樨将其喝尽,便要走,却被靳樨叫住。
漆汩一时茫然。
靳樨交给他一只绣着桂花的钱囊。
漆汩盯着那钱囊和拿着钱囊的手,心尖微动,迟迟未接过来。
“压岁钱。”靳樨说,“本想子时给你,没想到有意外。”
漆汩的嗓子忽然滞涩一下。
冬至是西亳的新年伊始,靳樨居然还记得。
出来院中,漆汩在夜色下解开钱囊,倒在手心。
里头是七枚铜钱和一枚白玉似的贝壳,莹润发光。
靳樨方才的语气一直环绕在漆汩脑海中,“神明在上,新年喜乐。”靳樨对他说。
这还是漆汩第一次听见有人以神明的名义贺自己新年快乐。
在这个千里万里的……他乡之地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发现前一章刚好3333的字数诶!
就是非他不可。
红燕落入高明殿的当晚,肜太子懋遇刺。
子人真搜遍绎丹寻找刺客,一无所得。
第二天,肜王王驾在鹿王后的陪伴下被抬进了神坛。
虽然子人真已竭力维持秩序,但仍然无法阻拦已经多年未曾见王露面的绎丹百姓赶来围观。
但驾辇四面都垂着厚厚的帘子,连影子也瞧不见。
只有四只精巧的铃铛在风中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,于是百姓只好心想:没关系,我至少听到了王的铃铛,便如同见过了吧,之后各自散开,各回各家。
当日下午,太子懋突发奇想,顶着要为肜王祈福的名义,破天荒地准备了中断好些年的岁贡,要给成室天子进贡。
除金银财宝、丝绸锦缎外,另有粟米数车,一路浩浩